指尖上的课程改变着教育
——技术进步与教育变革
嵇成中 《 中国青年报 》( 2013年09月06日 02 版)
影像产业巨头柯达公司在经历130年的辉煌后,于2012年1月19日申请破产保护;初版于1768年的《大英百科全书》,精彩存在了244年后,其出版公司于2012年3月13日宣布将不再印刷出版;美国著名的《新闻周刊》在去年年底发行了“最后一期纸质”周刊。马云的“淘宝”, 相当于17个省GDP,年万亿的成交额,让我们看到的是大批服装店和书店的倒闭。这一切昭示着,“胶片帝国”、“纸煤时代”、“传统营销”已经过气,数字狂飙正席卷这个世界!
电脑已从过去的奢侈品变成大众的消费品,从解决某一具体问题的工具变成了我们生活的重要内容。在数字狂飙的时代,技术已深度融合于人类的社会生活。技术改变生活,教育是生活的重要内容,技术也一定会改变着教育。
2013年7月在多哈举行的国际教育资源网第20届年会上,主会场和分论坛共有80个研讨专题,不论是经济发达的美英,还是灾难不断的孟加拉,抑或是战火纷飞的巴勒斯坦,他们的发言都与技术相关,都在努力探索通过技术促进教育公平,提升教育效率。技术从辅助教育发展变成引领教育发展成为人们的共识。
技术怎样改变了教育?
教的工具变了。随着时代的发展,传统的教学工作——“黑板”不断地强化和提升自身的功能。从写字类、无尘类、影音类发展到交互类,“黑板”已漂成“白板”。2007年,英国98%的中学和100%的小学就拥有交互式电子白板了;2010年我国中小学也开始逐步使用电子白板。如今因特尔公司研制的触摸显像网络交互类电子教具已闪亮登场,为教学的变革提供了更多遐想的空间。
学的工具变了。智能电子学习终端将取代传统课本。2009年加州率先在美国开始普及中小学电子课本;2010年IPAD的成功推广引发美国电子课本普及的狂潮。韩国政府宣布将于2015年在全国中小学淘汰纸质课本,全部采用电子课本,成为全球第一个举国课本电子化的国度。我国中小学智能学习终端的应用目前虽是星火,但燎原之势为期不远。
评的工具变了。数码笔打通了纸和电脑之间的联系,只需纸笔即可实现数字化学习。学生运用数码笔,学习过程中的思维路径可被全息记录,教师在评价学生学习状况时,得到的不仅是考试答案正误、分数高低,而且可对学生解题过程中思维的流畅性、敏捷性等思维品质进行深度分析。
课的结构变了。传统的教学,知识的传授在教室内,知识的内化在教室外。通常,学生需要克服学习中的重点难点时,教师往往并不在现场。随着带宽的增加、视频技术的提高,以美国可汗学院为代表的教学模式,颠覆了传统教育的结构。可汗把录制的教学视频传至网上,学生可随时、随地、随心地学习,学习者真正成为学习的主人。从2006年下半年开办至今,每个月,可汗学院都能招收到全球的20万名学生。每天,可汗学院播放列表中的1630个课程都能获得平均70000次的浏览量——几乎相当于哈佛及斯坦福大学学生总数的两倍。斯坦福大学的校长说:“大规模开放在线课程(MOOC)就像一场数字海啸,有可能将传统大学教育全部“冲走”。这种颠覆性创新,正在改变全球的基础教育。
课的形态变了。传统的课程大多以45分钟来进行,而人对自己大脑的研究发现,认知活动的最初10分钟是高效的,超出10分钟,认知效率停留在低水平状态。因此,人们基于现代技术研究开发了具有讲述一个主题,指向一个目标,解决一个问题,时间在10分钟以内,容易设计开发,支持移动学习,启发学习者思考的新的课程形态——“微课程”。 微课程可以通过PPT、手写板、微视频和微音频的方式呈现。它因为契合了现代社会快节奏的需要,适合人们用碎片化时间学习,销减了长时段学习带来的压迫感,所以被学习者广泛认同。随着技术进步,移动时代的学习工具“微信”出现,课程形态进一步变化,微信成为面向手机移动时代的教学交流平台,指尖上的课程从理想变为现实。微信所具有的文字、声音、视频、摄影、定位、手摇等强大的多媒体功能,能帮助教师开展个人、小组、公众、1对1、1对多、多对多、公开、秘密等多种学习交流与互动,为个性化教学的实施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英特尔公司创始人戈登·摩尔认为:计算机中央处理器CPU的运算速度,约每隔18个月增长一倍。近40年过去了,计算机的发展,一直在印证着这个被称之为“摩尔定律”的断言。计算机何以飞速发展?那是因为人类社会知识量以非常迅猛的指数级增长,刺激了计算机性能的不断提升。计算机功能的强大,为知识的巨量生产带来了空前的便利,在计算机性能的提升与知识的巨量增长相互作用下,人类社会进入了知识爆炸的新时代。
据科学家研究,1993年到2003年的10年间,人类的知识量翻了一番;2004年到2010年的7年内,人类知识有了“爆炸性”突破;预计从2011年到2020年的10年间,人类的知识量将比现在增加3~4倍。2012年全球信息总量突破2.7ZB,这超过了人类过去五千年信息的总和。这一切表明,人类已经淹没在自身创造的知识“海洋”之中。
在浩瀚的知识面前,社会的复杂程度加剧了,我们需要越来越多的知识才能适应生存。但人的认知时间是恒定的,知识量的巨增与人的认知时间和能力之间的落差不断增大,要求人们面对越来越复杂的环境、越来越快的节奏、越来越大的信息量、越来越强的不确定性、越来越高的技术化程度,必须改变认知方式。
当我们提出“2468×3579=?”这个问题时,仅用心算,即使是数学高手寻找答案也要思考一番;如果给一张纸、一支笔,这个问题一般人可以轻而易举解决;如果给台计算机,简直就唾手可得了。这种认知能力的变化告诉我们,纸笔、计算机等技术,在人的认知活动中不可或缺。
现在,网络视频正改变着教育的方式。离开了现代网络信息技术,可汗学院无法存在。在“可汗”的体系中,技术不是用来辅助教学,而是教学活动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离开了计算机技术、视频技术、反馈测评技术和网络媒介技术,就无法实现学习。在这种教育信息生态中,人的认知方式发生了质的变化。学生的认知活动,不仅发生在大脑对外部信息的加工过程中,同时发生在外部智能设备对信息加工的过程中,还发生在人脑与外脑(即外部智能设备)的协同交互和转移过程之中。人机结合的分布式认知方式,成为现代人基本的认知方式。
塞缪尔·约翰逊认为:“知识有两种,我们亲身知晓某个主题,我们知道从何处找到相关信息。”这种关联主义的思想已成为新教育学的理论基石之一。手机中的一千个电话号码,能记住几个不重要,只要学会存储和检索,一万个、十万个电话号码都不是问题。世界已进入“知道在哪里比知道是什么、知道谁比知道怎样更重要”的新认知时代。
此时,技术不仅是一种技能,更是一种素养。现在学校里的教育对象,大多是数字时代的“原住民”,他们一出生就浸润在数字化的环境里。上世纪80年代以前出生的人,往往被称之为数字时代的“移民”,是在纸笔环境下学习成长的人。如果这些“移民”不放下身段,学习用数字化的方式交流,我们将无法完成教育者的使命。
人们担心技术带来网瘾、色情、暴力、近视和辐射,但这只是技术使用不当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技术已融入人类的社会生活,如果采取排斥态度,将被这个时代所抛弃。面对网络可能带来的消极因素,我们应开发更多积极、有效的学习资源,占领学生上网的空间,提高学生利用网络技术表达自己对世界认识的成就感,当学生的媒介素养得以提升时,技术使用不当的负面影响就会得到消减。
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人们对教育与技术关系的探索,都是对人与知识关系的探索,其本质是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探索。传统的自上而下的、给予式的、命令式的、控制与被控制式的关系,在技术进步的今天,展现出开放、赋权、参与、合作以及自由之类的涵义。这是一种人际关系的“权力转移”,这种权力的转移,并非来自政党、国家或掌握权力的特定人物,而是来自知识获取和控制关系的转变。这种变化,顺应了人对自由、平等、公正的追求。技术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教育是人类智慧的投放。技术与教育的新型关系,不是将传统的课堂搬上网络,而是技术解放了人类原有的天性, 使人类的智慧之花得以更加绚烂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