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东渐暗江湖

——《断魂枪》教学反思

宋媛媛

此次行知杯赛课课题是老舍的《断魂枪》，这是老舍小说中我很喜欢的一篇作品，越是喜欢，越是有许多话想要说，越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这篇小说初读会让人不断地感慨日渐失落的“江湖”与“武林”，感慨那个失落的有武林有江湖的时代，但是再读、三读之后会发现，失落的不仅仅是“武林”与“江湖”，而是很多光辉一时的古老的东方文明。

曾经思考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喜欢武侠小说，可能很大一点原因是武侠小说满足了人们的英雄梦。不得不说老舍的这篇小说不仅无情的敲醒、击碎了人们的英雄梦，连同那个武林与江湖也一起敲碎，而这恰恰是现代文明进程中不得不经历的阵痛。

在导入的过程中，我就以“江湖”导入。江湖，说不清道不明，但是总是让人魂牵梦绕，承载着许多人的英雄梦。一句“闯荡江湖”总会让人心生情愫、思绪万千。江湖，三教九流，卧虎藏龙，要想在江湖安身立命，没有点绝技可不行。今天我们就跟随老舍认识一位曾经威震江湖、名扬四海的英雄沙子龙，领略一下他的“五虎断魂枪”的魅力。

这篇小说，用老舍自己的话概括就是“一桩事，三个人”。我首先请了一位同学复述故事，复述其实也是为了给其他同学回顾文本的时间。复述故事之后，我请同学们依据文本介绍故事中的“三个人”。

沙子龙的武艺精湛、深藏不露、慷慨大方，王三胜的的鲁莽气盛、争强斗胜，孙老者的其貌不扬、痴迷武学，这些特点同学们都能发现，但是，除此之外我还希望同学们能够关注一些细节，并加以思考总结。比如，沙子龙，一个名震一时的江湖英雄，开过镖局，走南闯北，但是现在似乎“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对于别人来讨教个一招半式，他总是插科打诨的搪塞过去，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在小院中熟习陪伴自己大半生的“断魂枪”，我希望通过这些细节传达给学生的是沙子龙的悲壮而不是一味的“悲伤”。慢慢的就有同学发现人物身上更多隐秘的特点。比如，沙子龙这个人表面上“与时俱进”，将镖局改成了客栈，其实感情上还是留恋那个靠武义走南闯北打天下的时代的；又有同学发现，王三胜这个人不仅仅是鲁莽气盛，“人品”似乎也有点问题。为什么？在与孙老者比武的过程中，孙老者是点到即止，几个回合时时处于上风，但是只是将王三胜的兵器打掉在地即收手，而相比之下，王三胜作为一个年轻人，招招致命，甚至“枪尖奔了老人中部”，直奔要害，可见王三胜这个人品格不高。人物的介绍一方面是为了训练同学们的人物形象特点的总结，其实也是为了在介绍人物的过程中让同学们了解老舍在人物中倾注的感情，对文本有更深刻的理解。

“断魂枪”的魅力将躲进小楼不问世事的沙子龙、流落街头卖艺糊口的王三胜、来自小地方“河间”的孙老者聚拢到一起。沙子龙自然是这三个人物中的核心，位于人物链的最上端。另外两个一个是自己的大伙计，一个是千里迢迢向自己讨教武艺的孙老者，二者虽然年纪悬殊、阅历迥异，但是相同的是对沙子龙的尊敬、对“断魂枪”的敬重。但是，面对这两个追随者，沙子龙为什么始终“不传”？这个问题是小说的核心，我让同学们小组讨论。

讨论是一个思维碰撞的过程。虽然讨论之后，有同学脑洞大开，语出惊人，给出不少令人捧腹的答案，但是更多的同学根据文章中的蛛丝马迹，发现沙子龙的“不传”，有主观上的“不想传”，也有客观现实中的“无人可传”。

“不想传”在于断魂枪于己不仅仅是让自己扬名四海的一门武义，更是陪伴自己走南闯北大半生的挚爱。断魂枪上凝聚着自己的光辉岁月，是那个靠武艺行走天下的时代的体现。如今时代变了，西方的现代科技文明东渐，火车枪炮横行，不仅淘汰了冷兵器，更是淘汰了那个靠冷兵器行走天下、靠武艺打天下的时代。那么，大家所仰慕的传奇的断魂枪无论怎样高强，在这个时代终究敌不过一颗子弹，那么昔日传奇的断魂枪只会是沦为大家的笑柄，而这一结局沙子龙断然不会接受。那么与其沦为笑柄，不如将断魂枪的传奇一起带进棺材。

那么何为“无人可传”呢？有同学提出文章中出现王三胜与孙老者其实代表着两种人。

王三胜，虽然是沙子龙的大伙计，但是鲁莽气盛，一介江湖武夫，断魂枪在他看来不过是可以用来炫耀显摆、打架报仇、断敌手之魂的手段而已，沙子龙绝不会让自己挚爱的断魂枪成为唬人混世的玩意儿。王三胜代表的是不能体会精武精神、只会争强斗狠打架的年青一代。而孙老者，对待武学，有一颗虔诚的心，痴迷武学，但是正如孙老者自己所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孙老者虽然精神矍铄，但是不得不说年事已高，而“枪”作为百兵之王，是要一辈子揣摩才能得其精髓的，此时再学断魂枪，也很难再学得“五虎断魂枪”的精髓。孙老者代表的是与沙子龙年纪相仿、有一定阅历、痴迷武学但是年事已高的老年一代。很明显他们各自的局限性都暗示了他们不会是断魂枪的继承者。

同学们讨论之后的答案令我意外，思路如此开阔，实在让我佩服。

沙子龙主观上的“不想传”与客观现实中的“无人可传”共同导致沙子龙坚决的“不传，不传”。沙子龙的“不传”不仅是断了千里迢迢来讨教武艺的孙老者的“魂”，又何尝不是断了沙子龙自己的魂啊！

“断魂枪”之风采在文章中老舍始终没有描写，但是它却是小说的精魂，吸引着沙子龙、王三胜、孙老者，其实，我们会发现这三个人在断魂枪的魅惑下形成一个坚固的“三角结构”。在这个结构中，沙子龙，位于这个三角结构的顶端。王三胜，断魂枪的追慕者；孙老者，断魂枪的痴迷者。二者位于这个三角结构的底端。三角结构的稳定性，其实也暗示了“断魂枪”的“不传”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因而，我在PPT展示中特意将这三者的人物关系写成“三角结构”。

在课堂的最后，我问同学们，老舍先生的这篇小说就只是在惋惜断魂枪这种武功绝学的失传吗？就只是在感慨“江湖”“武林”的失落吗？同学们异口同声的说：当然不是，断魂枪其实象征着许许多多的中国传统文化。老舍在这篇小说中表现出在西风东渐的背景下，对东方文明何去何从的担忧。

这篇小说对于一节课来说有点长，值得品味的地方有很多，因此在课堂的设计过程中，我总是希望能够面面俱到，但是时间有限，因而面面俱到的同时就会显得重点不够突出。另外，时间上还需要合理安排，在人物分析中明显花费了较多时间，导致对于“不传，不传”的原因讨论比较仓促。我会不断改进，希望有机会能够带着同学们继续深入品味这篇传奇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