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教育的功利与浮躁

 

——台湾中小学教育考察报告

 

彭钢 束鹏芳

 

　　2006年3月，江苏省教育科学研究院组织台湾教育考察团，考察台湾中小学教育特别是学习型学校建设的现状。在3月19日到3月29日的11天行程中，考察团先后参访了台湾秀朗国民小学、成渊高级中学、康桥双语中小学、淡江高级中学、永春国民小学、大里高级中学六所学校，参观了台湾大学、淡水真理大学、“921地震教育园区”等。在中小学的考察活动包括听取学校介绍、参观校园校貌、学术交流、听课等。虽然只是走马观花，但学校的文化风景、校长的教育智慧、师生的礼仪学养、学校充溢着的中华民族文化传统和对大陆教育同仁的真诚友情，都令我们生出一份欣喜和感动。现将考察团员所见、所闻、所听、所思，综合形成以下四个方面的概述。

 

一、校长领航学校：理性、激情与梦想

 

　　一个好的校长必然会造就一所好的学校。在台湾，我们所见到的几所学校的校长，都是教育的专家，既有明晰的现代教育思想与智慧，又有澎湃的教育激情与梦想，是他们在领航着学校的发展。

　　台北秀朗国小的校长叶瑞芬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女士，身高在1.65米以上，语速很快，热情干练，优雅从容，给人一种职业女性的强烈印象。她思考问题的视野和视角很独特：从学校的绩优公厕切入谈精致教育，从社区背景、社区需求切入谈学校精神、学校特色和学校本位课程。

　　叶校长带着我们参观校园，时而给我们解说，时而抚摸一下正在校园里上自然课的小学生的脸，学生很自然地说“叶校长好”、“贵宾好”，还有些学生冲着我们也冲着校长做鬼脸。在校园的一棵古老的大榕树旁，她自然地说起天人合一：“所以，学校讲究敬天爱人，要老师有无限关怀的爱心，师生都应该适才适性”；做没有围墙的学校，是她的教育理想；没有一位不认真的教师，请您好好休息，请您好好教学，是她对教师的姿态；校长室不要铁窗，而后才有精致的教育，是她新的改造学校的校长行程。

秀朗国小会议室背后的墙壁上高悬着“有教无类”四个大字，左边竖着的镜框用颜体书写着的国民小学教育目标：“国民小学教育，以培养活活泼泼的儿童，堂堂正正的国民为目的，应注重国民道德之培养，身心健康之锻炼，并增进生活必需之基本知能”；右墙上挂着的巨大镜框上用欧体书写着“养成良好的习惯，才能有更美好的人生”。置身于这样的会议室，我们感受着叶校长作为学校领航人的重任和职责。当我们询问是哪一个书法家的的作品时，叶校长骄傲地告诉我们，镜框里的文字不是请书法家写的，而是学校教师的书法作品。在学校的“秀朗艺廊”，她也很自豪地说，这里陈列的是学校教师的书画雕塑作品，艺廊的设计和布置都是教师自主进行的。

　　台中市永春国小的校长陈聪铭五十几岁，智慧修顶，中等个子，他直接操作手提电脑，用激光笔解说他的“从心出发，以爱圆梦，归零而达到无限可能”的无限方程式：新学校+新团队+新思维+运用经营策略=永续优质校园。当我们提问“什么是归零”时，陈校长断然地回答：学期结束时，每一个人的所有成绩和错误全部归零，一切从头开始。

　　在永春国小我们参观具有美索不达米亚建筑风格的校园，桃红色的伊斯兰式的梦幻城堡。大地震后重新设计的校园建筑方案是由学生选定再由校方交付建设的，这是“从心出发，以爱圆梦”的以学生发展为本价值取向的鲜明体现，满足了学生参与学校建设的热切需求，培养了学生热爱学校的情感，使学生真正成为学校的主人。陈校长充满哲理和诗意地说：建一所城堡式的童话般的学校，就给学校的师生以童话的启示，让学生获得童话的纯真和理想，这就是城堡筑梦，筑梦踏实。

　　我们惊讶于五十几岁的陈校长心态如此年轻，他说：只要爱孩子，就会有想法，就不会老之将至；我们惊异于他亲自写给每一个老师的生日贺辞，他会将贺卡送到教室，当着全体学生的面高声朗读，他说：是老师的魔法在改变学生而不是校长的魔法；他在校刊“爱在永春”第九期上有一段寄语：变变变！用爱心与神奇魔法，让永春的小朋友变得有学问、有气质、爱工作、爱运动，个个都成为名符其实的小王子与小公主。

　　我们在校园里问一个四年级的男孩子：你想成为什么人？

　　男孩不假思索地回答：“有气质的人”。

　　我们笑了，又问：“什么是有气质的人？”

　　男孩回答得很快：“就是有爱心的人”。

　　我们深思，追问：“什么是有爱心的人？”

　　男孩回答仍然很快：“就是小王子、小公主”。

　　“从心出发，以爱圆梦”的教育理念，不只停留在校长的嘴里，也落实到教师和学生身上。能够从教师和学生行为所体现出来的学校文化与学校精神，才是真正的学校文化与学校精神。从这个男孩的回答中，我们读出了陈校长的学校文化的领导力，也读出了永春国小教师建设学校文化的执行力。

　　“9?21”大地震后重建的大里高中的校长林百川也是五十多岁了，修顶后脸显得更圆，可爱得像弥勒佛。大里高中的震后重建费用来自慈善捐助，以致“感恩”和“尽本份”成了林校长讲得最多的话。大里高中的短片有这样的介绍：每个周末学校管乐团演奏奥芬巴赫的“天堂与地狱”，这成为学校进行生命之爱教育的常规仪式；大里高中的校园里、墙壁上、走道中出现最多、最醒目的语词是“感恩”、“大爱”、“圆满”、“宽恕”等。在林校长的倡导下，全校师生进入教室上课都得换上拖鞋，林校长指着教室外的鞋架笑着对我们说：处于青春生长期的学生，如不被鞋子所束缚，血液可得到充分的循环，有利于身体的发育与成长，更重要的是，穿着拖鞋上课，可以有家的感受，可以学得很轻松、愉悦、快乐。

　　林校长不是一个只讲爱心的弥勒佛，更是一个智慧的学校领导者，体现了鲜明而有效的领导力。林校长基于雁群文化的研究提出了雁行理论：群雁在飞翔时，井然有序地成“人”字形，导航者以坚强的毅力引导团队向目标飞行，领航者累了，其后一只雁随即补位，接替领导的位缺，继续前进。“雁行”所提倡的团队合作飞行比独立飞行能提高71%的效率。林校长认为，作为学校团队的灵魂，领导力的发挥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领导力的落实必须统整行政、教学与课程，校长不仅是行政管理者，更是教学课程的领导者；二是面对资讯科技时代的数位化、行动化、虚拟化、个人化，知识和资讯传播方式改变了权力本质及其运作，也改变了领导方式，因此领导者的权威必须凭借专业的能力与实力去累积和赢取；三是必须具有适应时代、社会变迁的创意精神，形成全面管理品质，激发组织上下成员致力达成共同愿景。

　　与林校长的外部形象形成鲜明对照，康桥双语中小学的校长张启隆个子很高，年过花甲依然身板硬朗，温文尔雅而又坚实果敢，尤其是清晰的思维、理性的分析、敏锐的洞察力，给我们很深的印象。在学校会议室里接待我们，张校长有条不紊地介绍了学校的独特性：康轩文教集团投资14亿新台币建立的现代化学校，使用康轩文教开发的课程和教材，在美丽的富人住宅区青山上办学，每个学生每年收费25万新台币；接着顺理成章地叙述学校的四大理念和六大目标：“实验、双语、田园、能力”和“国际化、乡土化、一贯化、精致化、科技化、人文化”，培养学生具有“带着走”的能力，最后归结到学校的愿景是“培养具有国际竞争能力的社会精英，许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

　　张校长在与我们的交流中充分表现了他的理论功底、学术涵养和思想智慧，使我们认识到一个好校长在理论和学术方面能够达到什么样水准和高度。他将我们提出的学校是否是“贵族学校”的疑问，转换为“精致化”和“平民情怀”来表达，将我们提出的教育公正与均衡的追问，先用“台北市长考虑台北的教育公正，我作为校长考虑学校范围的教育公正”巧妙化解，接着提出“教育的终极价值是让客观上存在的不同类别的人获得充分的发展”的思想；当我们提问“如何理解学校作为学校型组织”时，他敏锐而深刻地指出：学习型组织是学校的非正式组织，赋予正式组织的学校结构以活力，使僵化的学校机制变得富有弹性。

　　台北成渊高中的校长陈世昌与学校108年的建校史一样的厚重与沉稳，他的人品与个性似乎生来就应该是成渊高中的校长。成渊高中的校名“成渊”，取自荀子《劝学篇》：“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陈校长在充满自信的介绍中散发着“积土成山”、“积水成渊”的厚实：“我已经有45年教龄，今年是虚岁65，明年必须退休”，头发花白、个子很高、身板笔直、颇有军人气质的陈校长，似乎在一种回忆和思考中回答我们的提问，他谈综合高中与综合高中的课程，谈空白课程与弹性选修，谈教师的进修与教师专业发展，谈台湾的大学考试；他阐述自己对“五育并举”的理解，解说由“坎”卦组合成的成渊校徽，还有他最喜欢的格言“生活有适度的规范，教学有无限的发展”的深刻内含。

　　作为现任校长的陈世昌，为学生、为教师、为学校也为自己写了一首诗，充满激情与梦想：

　　是山就得雄壮

　　是水就得清澈

　　是路就要让人践踏

　　是大自然就要涵孕生机

　　是人就要怀抱希望

　　是成渊的学生就必须

　　有内涵、高品质、追求卓越和精致

 

二、教师造就教育：职业素养、团队精神与专业发展

 

　　我们参访的几所学校，教师给我们以这样的印象：教师群体表现出较高的整体素养，鲜明的教师职业特征，很强的职业责任感和幸福感；具有较大的教育教学自主权，教育教学工作具有很强的创新性；是一个具有很强执行力、学习力、创造力的学习型团队，不断实现着教师的专业发展和成长。

　　教师群体整体素养较高，首先表现在中小学教师的学历层次较高上。以台中的永春国小为例，硕士生占15.4%,研究所四十学分(类似于大陆的研究生课程班)占5.8%,大学本科生占76.9%,专科只占1.9%。教师学历层次较高的内在原因，是现行中小学教师管理体制造成的，因为教师不评职称，因此，教学经验和学历层次的不断提高成为教师加薪的主要因素。成渊高中的校长陈世昌告诉我们，“本科学历是基本门槛，见习一年能够站得住讲台的，才能成为正式教师你想加薪吗？去读硕士，还想加薪吗？去增加自己进修和培训的学分，还要加薪吗？去读博士。”

　　在台湾的中小学教师的整体素质身上，我们看到了鲜明的教师职业特征，教养水平很高，充满着爱心，具有很强的向师性和人格魅力。我们看到的教师是脸上挂着微笑的教师，是文明的、礼貌的、谦和的“绅士淑女”型的教师，是非常关注他人的感受的教师。在康桥双语中小学，教务处和学务处要对教师报送过来的学困生开出课程补习的时间安排表，相关教师要对这些学生作三五成群直至个别化的辅导，当学生能够跟上大班的整体教学后，才允许进入相关学科的班级授课流程。换句话说，对学习困难的学生，教师必须让学生跟上学习，必须采取特殊的方式让学生回归群体，这既是一种学校制度设计和安排，更是教师的责任和义务。

　　教师职业的特征之一是它需要教师高度的自主性和创造性，而这样的自主性和创造性是需要学校制度、外部环境和服务平台为支撑的。康桥双语中小学专门设立了研究部，研究部共有五位教师，分别担任部长、研究部秘书和工作人员，管理着学校的研究室，研究室有非常好的设施与条件。研究部部长吴皓铭具有博士学历，办公室一人一间，是学校里不上课专门做研究的人。在交流研讨时，当我们询问研究部的工作职能时，他思索片刻说，相当于校长的智囊团，首要工作是把校长所提出的学校愿景和教育理念具体化、操作化和环境化，其次是组织教师研发学校本位课程和开发社区教育资源。

　　在康桥双语中小学研究部教师的策划和引领下，学校校园环境的设计和开发完全依据张启隆校长所提出的“国际化”和“乡土化”、“科技化”和“人文化”相一致的理念，特别注重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将学校愿景和教育理念体现得非常充分。教学楼的走道与回廊洋溢着浓郁的文化艺术氛围，插花、根雕、织物挂件、废旧物品做成的装饰画、画作与书法条幅等等艺术品琳琅满目，全部是教师创造的作品。陪同我们的教师说，这就是课程。依据“田园化”的理念，建设建筑内的田园风光和户外田园风光，使学生能够亲近自然、亲近土地、爱护环境；为满足培养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精英需要，强化体育课程，要求所有学生学会游泳、爬山和自行车越野，从培养顽强的意志力、耐受力、拼搏精神、团队精神的高度，阐释体育课程的意义和价值，来磨练和建构未来国际精英的素养和精神。

　　在台湾的其他学校我们也看到了类似于研究室、课程开发室一类的部门，看到了教师在课程与教学方面的自主经营空间和开发创造能力。秀朗国小“课程开发委员会”提出要让学生“一人一艺，一人一技”的目标，由八十位教师联手开发的“没有围墙的学校”，以台北著名图书馆、博物馆等为教学活动基地，开发出系列学校本位课程，极具专业水准，读后叹为观止，惊讶于教师如此之高的课程开发力和创造力。大里高中的一位体育老师根据自己业务进修时所接受的培训，开发和设置了“射箭”、“抖翁”课程，得到校长的全力支持，并形成了大里高中的课程特色之一。

 

　　成渊高中编印的《成渊学报》是教师研究论文的汇集，列举标题如下：

　　《近代西方科学哲学的递嬗：中西文化交融观点》（《成渊学报》第六期）；

　　《试寻科学的疆界》（《成渊学报》第八期）；

　　《传统木作雕刻研究：以三峡祖师庙为例》（《成渊学报》第七期）；

　　《阿德勒理论运用于综合活动课程设计》（《成渊学报》第八期）

　　《和博物馆做朋友――读博物馆与艺术教育》（《成渊学报》第八期）；

　　《在叶落之后：高中英文活剧比赛排练日志与检讨》（《成渊学报》第八期）

　　《成渊学报》第六期有一篇名为《教师创新行为》的论文，引用的参考文献包括中文部分50篇（部），英文部分11篇（部）。由此，我们可以窥见教师的专业素养和创造水平。

　　台湾的中小学非常强调团队精神。在我们所参访的几所学校，校长的介绍总是把学校的成就归因为自己有好的中层、好的主任和好的教师；而主任的介绍总是把本部门的成绩归因为有好的组长、好的教师，当然还有好的校长；而教师都说自己有一个好学校和好的团队。学校基本上是一种扁平式的组织架构和管理方式。一所学校一般只有一位校长，不设副校长，设有教务处、学务处、辅导处和总务处四个职能部门，每个部门只有一位主任，每个处室下设若干小组，每个小组只有一位组长。校长聘任主任，主任聘任组长，组长聘任教师，不同部门的主任每两年要轮岗一次。成渊高中的一位学务主任说：你不会给另一部门制造麻烦，因为下次你就到他的岗位上去了。

　　与校长具有较强的领导力相对应，学校团队和教师团队具有很强的执行力。如永春国小为实现“优质教育、全人教育、追求卓越”的理念，由四个不同的职能部门分别设计了“艺文永春”、“爱在永春”、“活力永春”和“卓越永春”四个主题，再由不同的职能部门组建相应的团队加以落实；秀朗国小的学校愿景是“秀朗心、故乡情、世界观”，为实现这一愿景形成四大主轴即“阅读护照”、“一人一技”、“薪火相传”、“科学探秘”，基于四大主轴形成学校本位课程的总体框架和规划，具体规定1-6年级的课程内容设计。强调团队的执行力，实际上就是把一种理念和愿景具体化、组织化和行为化，最后落实在课程和教学里，落实在校园环境中，具体化在师生的行为中。我们在参访的几所中小学里，强烈感受到了学校团队和教师团队强大的向心力、凝聚力和战斗力，从而转化为实现学校特定目标的整体执行力。

　　学校团队的执行力，来自学校团队共同的愿景和目标，也来自学校团队不断的学习和持续的专业进步。康桥双语中小学每周三的下午都是停课培训，每周有一次学科教学研讨活动，教师每年必须参加70学时的培训，而教育部规定的每个教师最低进修时数为18小时。许多教师利用休息时间参加各类大学的培训和进修活动，低学历的教师读硕士、读博士成为风气。在大里高中教师既做社区夜大学的学生，又做社区夜大学的兼职教师。当然更多的是结合本校实际的校本培训，如成渊高中对新教师的培训，校本培训制度的规定十分明确而具体；对辅导教师（班主任）的培训采用导师制，分年级进行每周一次的导师汇报制，一学期有三次以上的集体辅导；明确要求教师通过培训和进修形成“第二专长”，而不满足于只教一门课程等。终身学习的自觉愿望和较高水平的专业发展，使教师拥有着内在的气质，充沛的智力，创造的才华，也使多数教师的脸上挂着沉静而内涵的微笑。

　　成渊高中校长陈世昌在第6期《成渊学报》的序文中说：

　　要想拥有一席之地，就必须要有终生受雇的能力、必须要有核心的专业能力，而核心专业能力必须要终生不断的学习，相互激励，同时加以储存、蓄积、转化、创新。

 

三、学生成就校园：敦品、励学与质优

 

 

　　在我们所参访的几所中小学，学生和学生的发展是学校和教师关注的中心。学生在校园里生活、成长、成功，让我们深刻感受到好的校园生活对学生发展的意义和价值，深刻意识到好的学生才能成就好的校园，创造欢乐、丰富而又有品位的校园生活。

培养什么样的学生即培养目标，在不同的学校中通过学校愿景、学校理念、校训等有充分的描述：

　　秀朗国小在学校愿景中提出：培养学生敬天爱人的情怀，享受成长和快乐的学习，互相敬重、人本关怀的态度，突破创新、超越自我的能力，具有乡土情感和国际视野，能进行终身学习的21世纪的健全国民。

　　永春国小在六个方面的办学理念中有四个方面提到了学生：在追求优质、卓越的过程中以学生为第一；重视学校的人文关怀，不放弃每个学生，协助每个孩子发挥最大潜能，给孩子快乐的童年；提供孩子更多学习机会，给孩子成就感的教学，拓展孩子的视野与能力；重视全人教育，兼顾德智体群美各项能力的全面发展。

　　成渊高中的校训“诚朴勤勇”就是一种学校个性化的培养目标：

　　诚：真心坦率，自然恳切，持意专注，内外一致。

　　朴：言而也节，行而有礼，纯朴坚定，刻刻欢喜。

　　勤：黾勉相勖，寸阴知惜，日月累积，至于千里。

　　勇：能伸能缩，能行能悟，勇于不敢，勇于公义。

　　在此基础上又提出了成渊学生必备的基本能力15项，其中包括能保持身心健康，能和谐人际关系，会写自传、会自我介绍、会写读书计划、会写小论文，参加社团活动，担任自治班干部，参加社区服务，会游泳，会操作与使用电脑，最少会使用一种乐器等。

　　康桥双语中小学的“四大理念”和“六大目标”，直接表述了学生和学生的发展：以双语教育为起点，培养学生具有国际视野的竞争力，以田园教学为起点，引导学生接触自然、亲近土地、爱护环境；以学制衔接为起点，实施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的一体化课程；以优美校园为起点，处处精益求精，营造高品质的学习环境；以资讯教育为起点，培养学生具有收集、分析、综合、判断、评价及解决问题的“关键能力”；以艺术欣赏为起点，培养学生文学、美术、音乐、戏剧等欣赏、表演与创作能力，陶冶学生人文气质。

　　在康桥双语中小学，教师提出了培养学生“带得走”能力的概念，可以具体化为四种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使用资讯的能力，运用科技的能力和终身学习的能力。在我们与康桥教师的思想碰撞和交流中，我们更深入地认识到，所谓“带得走”的能力是一种超越学科、超越书本、超越具体知识的能力，是一种能够从课堂和学校带进更广阔的生活和工作中的能力，是能够伴随学生的一生使学生终身受益的能力。

　　在培养目标的引领下，我们感受着学生在校园里的健康成长，而印象尤其深刻的是“敦品”、“励学”和“质优”三个关键词。

　　台湾的中小学很注重学生文明礼仪和道德品质的教育，并很好地内化在学生的行为习惯之中。在秀朗国小，每个教室前都有一纸类似于我们“小学生守则”的“生活公约”或“我们的约定”；学生很文明也很开朗，只要你邀请，他们都愿意与你合影；下楼梯时学生习惯性地右侧行进，把左侧让给上楼梯的人；下课的时候，学生集体转身向听课的教师鞠躬：谢谢！再见！在永春国小一位带着我们参观的女学生对我们的团员说：下雨了，为难你了，并将校服脱下要为我们挡雨。无论是上课还是课间，你所进入的任何一个教室，学生都会主动向你微笑，主动向你摇手，主动向你打招呼：“嗨！”

　　大里高中墙壁上有许多黑色大理石镌刻的道德语录，其中有一段学生的语录叫“清晨六愿”，读后令人深受感动：

　　我愿有一颗明察事理，体谅他人的心。

　　我愿有悠闲时间，看看天空云彩变化，欣赏校园鸟语花香。

　　我愿此心宽广，存好心，说好话，做好事。

　　我愿遵守校规，和乐地与同学度过学习的每一天。

　　我愿勤奋努力，以学习、运动与休闲来彩绘今天的生活。

　　我愿每天都能从生活中发现一件新鲜、美好的事物。

　　在永春国小，陈校长送给我们每人一块学生的垫字板，垫字板上印有这样两行字：散发柔柔的爱，常保轻快的心。在校园里和公共场所，我们经常看到“心中有爱温馨常在”的提示，义工现象的普遍存在（包括在职教师也做“义工”），更对学生的“敦品”起到了行为示范作用。在我们所参访和所路过的学校，学校大门和主要建筑物的醒目之处经常可见四个大字：礼仪廉耻；在大里高中的图书馆，一进大门我们就见到安放在室内屏风的位置上的孔子塑像；成渊高中的校歌歌词这样写道：大观耸翠，孔庙遥瞻，……敦品励学相亲爱，顶天立地学圣贤。

　　台湾学校很重视学生意志、耐力、拼搏意识和团队精神的培养，因此高度重视体育课程，学生参与体育课程的要求很高、专业性很强、训练强度很大，成为学生健康成长的重要保障。学校的体育设施建设都很到位，如体育馆、操场、跑道、健身林或健身区，这些设施一般都全方位开放并与社区“共享”。里高中还自制了学校本土化的运动设施和训练场所，根据山地优势，因地制宜，开展拔河、射箭专项比赛，在锻炼中培养学生别有一种风格的“山地品质”。所访学校中，印象最深的游泳课程，如康桥双语中小学的游泳为学生必修课程，室内泳池全天开放，专职教练上课，分等级训练；为培养国际精英，学校要求学生积极参与游泳、爬山、骑车三合一的“铁人赛”。台湾中学生尽管拥有很大的自主空间，但竞争与压力也是巨大的，因此，学校鼓励学生去经历意志磨炼的“撞墙体验”和焕发信心的“归零起点”。

　　学生的学习和成长需要足够的发展空间，成渊高中的学生在进入学校学习共同课程一年后，可依据自己的学习成就、能力、兴趣等，选择高中升学目标(一般大学院校)、高职升学目标(职业专科院校)或就业目标，学习开设相应的导向课程，透过课程选修，实现自己的理想，即:“学程多元，选课自由，培养技能专长，弹性适性课程与时间应用，自我成长机会多，尊重个人选择，强调生涯辅导，毕业进路宽广”。多数学校开设生命教育课程、生涯规划课程，以便让学生珍惜生命，自我规划人生。大里高中很重视学生社团活动，以为这是形成学生个性、特长和志趣的重要课程，而学生们认为，荣誉是人的第二生命，荣誉在心，困难无惧；他们坚信，有志气就会有机会，有专长就不怕没舞台，有斗志就不怕没战场，有荣誉最美丽。近年来，大里高中的社团活动荣获多项佳绩，其中拔河获全亚洲第一名，高中部学生代表台湾参加世界溜冰比赛与马术比赛。除此之外，大里国中的各种社团如吉它社、国标社、服装设计、学生自治会等异常活跃，学生个性得到充分释放。

　　台湾多年来一直提倡质优教育的理念，我们在秀朗国小有幸听了一节质优班的课。给这些所谓的质优生上课，按照我们的理解应该属于“奥数班”之类的提高课或竞赛课，但我们看到的却是一节普通的科学发现课或科学探究课，名叫“会飞的硬币”，就是让学生在反复尝试吹硬币的过程中观察硬币飞起来的规律，朱老师邀请听课的我们加入到学生中一起吹硬币，学生们开心极了，和我们的互动很快就水乳交融。总结阶段，学生纷纷上台介绍自己小组发现的现象和规律，有一名学生还能在讲原理的同时，用粉笔图示“硬币飞起来的步骤”和为什么会飞的原理。这就是质优教育，这就是质优生！

　　台湾的学校很重视学生学习进取心的培养，并形成了校本化的励学激励方式。校长陈聪铭发明了独特的学校荣誉进级制度：荣誉进级涉及多种领域，有很多专项，可以是学科学习能力的进步，可以是科学发现才能的进步，也可以是爱心行为的进步或体育运动能力的进步等。进级的第一台阶，是教师发奖，奖状由教师自制，奖状上有师生合影；学生又进步了，进入第二台阶，奖状由教导主任自制，奖状上有教导主任与学生的合影；学生还会进步，就进入第三台阶，由校长自制奖状，奖状上有校长与学生的合影；学生再进步，就进入最高台阶，由校长自制奖状，邀请学生家长、学生本人与校长合影。这样一种进级制度，可以不断激励学生在某一方面形成良好的、稳定的、长久的习惯、兴趣和才能，持之以恒地追求和进步。

　　介绍到这里，我们看到陈校长自信地笑了，也许在他的眼里，每一个学生都应该是质优生！

 

四、学校处处文化：一叶一花一世界

 

　　台湾的学校文化建设，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即学校处处文化。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的突出表现：

　　一是学校都有自己独特的教育哲学和教育理念，既植根于人类普遍和永恒的价值观念，又根据特定社区、特定文化、特定人群对学校教育教学的需要，因而不同的学校有不同的理念、不同的愿景、不同的追求，它们常常是国际性与本土性、普适性与个性化的结合与统一；

　　二是学校都善于精心设计、不断建构和清晰表述本校的愿景、理念和目标，并使之具体化、直观化、情境化，鲜明地体现在学校的硬件建设、环境设计、文化活动、管理和组织、教师和学生行为等方面，可视、可听、可触摸、可感知，使人感觉文化弥漫于整个校园之中，无处不在，无时不有，无边无际；

　　三是学校追求精致化的管理和精致化的教育，学校的每一个地方和角落都给人清洁、整洁、规范、秩序、文明、美丽的感受，做事讲究、精心、到位，注重细致，刻意而为，品位很高；

　　四是学校的文化建设非常重视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礼仪，非常关注自然环境与学校环境的融洽和友好，注重对自然万物的尊敬、热爱和保护。

　　我们看到，台湾的学校非常重视学生的阅读，他们认为阅读对学生一生的发展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其实读书就是文化积累，读书就是文化表现，读书能够使校园充满浓郁的文化，读书本身就体现着一种高雅的文化情趣和品位。秀朗国小实施了“儿童阅读护照认证制度”，并设置了“小学士”、“小硕士”、“小博士”和“啄木鸟金质奖”四个台阶让学生攀登。永春国小要培养“有气质的小孩”，而气质与读书是分不开的，读书是人格修养的重要课程；家长会的赞助经费有三分之一都用来购书，学校图书馆的“图书分类法”也是别具匠心，很有文化品位：0——林林总总是总类；1——一思一想是哲学；2——阿弥陀佛是宗教；3——山明水秀真自然；4——实际运用妙科学；5——我交朋友是社会；6——六朝古都在中国；7——七大奇景世界游；8——八仙过海说故事；9——音乐美术最长久。成渊高中的学生图书室没有高高的书架，与学生身高相匹配的半人高的书架上，很难找到习题集、例题书、复习资料、教学参考书，却陈列着布克哈特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伯恩斯的《世界文明史》、梭罗的《瓦尔登湖》、康德的《实践理性批判》等。

　　基于生活的户外教学是关注生命成长的重要平台。人不是文本的奴隶，不是室内的泥塑。1999年的“921大地震”将台中的光复高中震塌了，塑胶操场像波浪一样弓起来了。台湾教育部在这里建立了地震教育园区，“剪辑”部分地震残迹，“再现”地震气势，“勾勒”台湾地震历史，电脑模拟地震的科学原理，将灾难教育、地情教育、科学原理教学汇聚一体，对学生来说是免费的。康桥双语中小学设有专业的“山中的香格里拉——康桥田园教学区”，蝴蝶谷、樱花道、甲虫区、荷花淀都是他们的户外教学区。

为什么台湾的学校给我们特别强烈的文化感受？因为它的校园能够鲜明地体现出教育的人文理想和追求，因为它的表现能够呈现出学校的积累、传统和特色，因为它的表现追求高雅、非常精致、关注细节。

　　让我们记忆犹新的是：

　　淡水真理大学专门从丹麦购置的巨大管风琴，为欢迎我们而演奏的巴赫的两首曲目，还在耳畔回荡——

　　台中永春国小校长陈聪铭为老师生日写好贺词，送进教室让学生唱生日歌的情景，还让我们激动——

　　每年9月28日台北成渊高中举行全校性的祭孔活动会是怎样的肃穆和壮重，还让我们悬想——

　　秀朗、永春、康桥、成渊等校的校徽图案，让我们为它的文化内涵和解释空间的隽永性与无限性而思索良久——

　　淡江高级中学宽阔的青石路面中镶嵌的红砖连成细细的长线，从校门延伸进学校的主要干道，这是历史上学校旧建筑的红砖拆下来铺陈的，告诉我们学校曾经有过的历史和文化，告诉我们学校走在历史和文化的延续之中——

　　《礼记?学记十八》云：“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对于我们当下的教育和学校来说，有必要思考：

　　除了每年争取考试成绩好一点，多送几个学生到名牌大学以外，我们是否还应该有教育理想和教育文化的追求？

　　当我们在众多的而且会越来越多的教育改革口号、教育思想标签中，面对选择的困难和迷惑时，我们如何学会面对、学会选择、学会坚守？

　　学校教育怎样才能确信并树立每个学生的尊严和生命价值，课堂教学中内在的而不是他控的真正意义的学习何时能够发生？

　　什么时候就能够在现代的视角里清晰地看到名叫“传统”的河流是源远流长地淌到了脚下，什么时候能够在学校中看到更多基于历史、文化和传统的创造，基于教育教学基本规律和本义的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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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期待着教育和学校的实质性变化，我们感受着教育教学研究工作的方向感、责任感和使命感。

 

① 本文参考和引用了考察团成员的大量成果和作品，特别是蔡守龙、马维娜、丁伟红、陈平、凌龙华、芮火才、储红等同志的研究和写作，没有他们的智力贡献，就不可能有这份完整的考察报告，在此深表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