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寻太白/陈 蕾
今日,我欲独自立于青山之巅,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谢,拨开历史氤氲的雾气,到诗路花雨的盛唐去,去看一看误入人间的谪仙。
长安城外,你踏着清风从碎叶城而来,马蹄声轻快,一路诗酒为伴。到了城门口,你笑了,向长安举杯!于是,“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被你飘然而就,“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被你大声吟出。当贵妃磨开的墨化作神迹,你的靴子让高力士得以在历史中留下痕迹。
你站在鼎盛的高峰,天地都小了。真的就这么繁盛的一生吗?阳光绚烂地迷了人眼,却不知背后的荒芜。你醉了,醉得太过深沉,竟放肆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所以除了离开,你别无选择。也罢,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你从金殿中夺路而逃,更似奔出了一座坟墓!酹酒花间,磨针石上,从此又一个李白,倚剑天外,挂弓扶桑,从此不一样的大唐。你不过一醉,却醉出了泱泱大气,烁烁精魂。一枝如椽巨笔,天地向你称臣!
墨色的天幕把蜀道削成青色笔直的身影,仿佛坚毅的巨人,背对着尘世。我站在远处,不愿去打扰这属于你和蜀道的深邃,只静静地听着你们的对话,像从天外采拾下来的文字,绣口一吐,七分酿成了醉意,三分啸成了剑气,便成就了半个盛唐。披散着三千白发,你抽刀断水;独坐于敬亭山头,你举杯销愁。江山任你走,名川任你游,你乘风而去;江流天地外,山立有无中,你笑看苍穹。
从蜀道到庐山,一路上,月影相伴———“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月的清辉中,流浪的心不再寂寞。人生的战场上,你一步一诗,把盖世的才华和不为人知的痛凝成永恒的篇章,镌刻于庐山之上,镌刻于诗歌之巅。从此,再无人可将汉字舞成如此美丽的篇章。
空蒙的雨淋湿了桃花,淋湿了青石板路,淋湿了万家酒店,也淋湿了诗人的心。多雨的江南,深情的友人,彼此心中久违的感动,像淡淡的几笔水墨,却永远晕染在江南的天空。
高歌土家,低吟苗寨,品笛中原,吹笳边塞。醉岂有罪?况乎,酒不醉人人自醉。
蜀道、剑阁、江南、塞外,是真名士自风流。
梦回长安,梦不断,落叶满华盖,
秋风萧瑟,秋亦寒,何外寻太白?
床前明月光,又听到儿童的吟唱。
岁月的舷窗,隐透出李白的故乡。
心灵的触角来聆听诗歌的飞翔,
澎湃的思绪在曲折峰回的线路里流淌。
穿透历史屏障,感悟年代沧桑,
品味千年斗转星移的抒情与豪放。
一袭轻纱下的曼妙歌舞,
摇醒了一个诗仙的传说。
我听到耳边的风声,
呼啸起遥远的绝响。
将功名抛给山水,仗剑持酒江湖泪。将富贵丢给鼠辈,清锋三尺诛奸邪。你给大唐插上瑰丽的翅膀,大唐载你飞入神性的天堂。当梦幻与奇迹在这里风云际会,当现实与理想在这里针锋相对,“口吐天上文,迹作人间客。”这便是你唯一的回答,你是不期而至。我来看你,却看不到一点影子;我来寻你,却寻不得半点痕迹。月上中天,又一个云淡风清。
乘梦而归,我一遍一遍咀嚼你诗般的生命,才华在灵魂深处歌唱,疼痛也在灵魂深处掩埋,惟一不变的是你的真———如诗如歌。
畸形社会下的悲剧女人/吴佩瑶
看过《金锁记》的人大概很难对曹七巧产生喜爱,而我对她几乎是厌恶的。不可置疑,她是一个令人同情的悲情角色,但这种人生的悲剧的形成除了有当时腐朽病态的旧中国社会的因素,更多的是她自身的贪欲造成的。封建礼教与拜金主义的冲击,将她变成了一个有些病态又有些变态的女人,令人恨,令人痛。
曹七巧的残忍是被哥哥嫂嫂,被姜公馆中的男男女女给逼出来的,也是被当时男权至上的旧社会给逼出来的。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女人永远只是男人的附属品。曹七巧身为一个漂亮但地位低下的女子,不乏真心追求者。但这样的女子注定是不甘的,这是一种常情。但曹七巧将她的傲全部转化为了对更高地位和金钱的追求。为了钱,为了自身的虚荣,为了摆脱阴险无耻的哥嫂,她自愿嫁给一个地位显赫的痨病鬼。一个是地位低微风华正茂的美丽女孩,一个是高高在上将不久于人世的富家少爷,加上姜公馆内人人势利、拜金,那么在这个腐朽且吃人的大宅子里,曹七巧的命运从开始就注定是悲哀的。
曹七巧用青春和自由换取了金钱和根本不受尊敬的地位。股票上的失败,对爱情的求而不得使她变得疯狂,她的人生从此完完全全陷入一片黑暗与寂寥。她不再相信男人,将金钱当做生命的全部依靠,逼死儿媳、破坏女儿恋情都体现了她那高度的控制欲,这是内心没有安全感的真实体现。
在我个人看来,曹七巧设计拆散长安与童世舫的纯真恋情,不只是出于变态的控制欲,更是在于她对于女儿能拥有恋情的嫉妒。曹七巧未曾体验过爱情的滋味,小叔子对她的拒绝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愤恨,对世界产生了极度的怀疑。看到女儿陷入爱河,长期被封建礼教压制的对爱情的渴望,使她原本扭曲的心变得更加可怕。她从破坏女儿的幸福中获得快感,这像是种“我不幸福,所有人都别幸福”的病态的心理,着实令人可悲。
曹七巧是令人又悲又恨的,但她也曾热情过、开朗过,是什么使一个原本美丽的少女变得如此面目可憎?是人性的贪婪抑或社会的黑暗?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充斥着的是腐朽的封建礼教和资本主义的拜金主义,男权社会下的女子追求金钱、权利与爱情,却又被等级观念、人伦礼教压迫着,再加上婚姻的失败、爱情的无果、屡次的失败,那么她的疯狂是必然的。曹七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的悲剧,是在那个资本主义与封建主义交织的时代中的女性的悲剧,更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苍茫的境地/曹玉涵
我们睁开迷茫的双眼看着所有的树木都在制造着苍茫,却无法回归这洪荒。
《从苍茫归来》里,记录的是跨踞在北美大陆的加拿大与美国之间的落基山脉,是茫茫苍苍的山野,是久违的静寂,是尘埃落定。荒野中的树岁荣岁枯,寂寞的诉说,而“苍茫是唯一的结局”。当你走进这苍茫时,确乎是有种洪荒的错觉。可是,这种感觉又能持续多久?一声鸣笛,一缕硝烟,抑或是起重机的轰鸣都能轻而易举的打破这原始的古朴,这沉淀心灵的声息。人类应该停下匆匆的脚步,驻足眺望着舒展着如此蓬勃生命力的洪荒,把一切都还回去,我们不该侵扰这狂放的境地,不该妄想篡改已经被铭刻的秩序。阳光从云层的罅隙间透下,穿过叶与叶的缝,使林木碧丽生辉。点滴的幻美,是由自然创造。而自然对于人来说,只有震惊与渴望,人们无法征服她,“要么眺望,要么敬畏”。
我们远离嘈杂与骚动,将背景换成一片清新的绿,向往魂魄回归自然的安宁。我们身上残留着自然的气息,却更多地印记上了繁华社会的浮躁纷扰。我们出生于洪荒之中,但现今的我们再回到山原中去,是否会有些格格不入?那与万物浑然一体的感触又飘飞到哪儿了呢?是否被我们遗失在科技的进程中了呢?我们怀乡,我们渴望回去,可是“自然是能回去的吗?家又能在哪?”我们去哪里寻求“天人合一”?我不禁想起庄子弥留之际的话:“我要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连壁,以星辰为珠玑,以万物相陪。那么安葬我的工具不都齐全了吗?还需要添加些什么呢?”如此一来,庄子是否回归了自然呢?“万物出于土也归于土,这是最后的福祉了,无名的苍茫为此祝福”。我们回来看看,在这个离神明很近的地方,寻家,接受最纯真的启悟与真理。回归自然,哪怕无法回去,也要多多看看。这个生命起源之地,这个伟大的造物主,是我们真正的母亲,真正的家。我们依靠他,我们无法独立生存,我们向他讨要着必需的一切。可是人们的鲸吞豪夺又能持续多久?
当我们这些旅人徒步困顿了,“该回到哪里去了呢?那个人头汹涌浮躁无常的地方真的有我们的家吗?那里值得我们祭奠、安放、瞑目吗?”我们需要大自然,需要食物,需要能量,需要精神的寄托与安定。所以大自然承载的不仅是物质,更是万物的精魂。请想象一下,一滴水滴滴在乱石的棱角上,“噼啪”散落,是多么唯美的恬静。而大自然带给人们启示时是否是这水滴滴落在心间的感觉呢?简单,澄澈而又干脆。
“苍茫里的童话,是没有都市式的回应的。”可我爱这童话,这个美好的圣地。
谁是英雄/汪家豪
项羽,自古武将第一人;刘邦,布衣称帝第一人。他们两人,谁是英雄?
项羽是英雄吗?不,他失败了,他失去了帝位。刘邦是英雄吗?不,他也失败了,他在项羽的人格魅力下完败。
他们谁都不是英雄?但都被套上了英雄的光环。项羽铁血柔情,破釜沉舟,何等气势,面对虞姬,柔肠百转,这是何等柔情。他是一个矛盾体,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在他身上同时出现,也算是个奇迹吧!他身上的傲气,霸气的确无法比拟,可刚愎自用,目光短浅,终于让他离龙位渐行渐远,也许乌江边的自刎是必然,是偶然,是遗憾,也许是他的最好的归属。
乌江水奔涌澎湃,一片殷红,岸边散发着热气,那时血的温度。翠绿的草也透出点点妖艳的红。如今,乌江依旧是乌江,只是没有了红色,堤岸仍旧是堤岸,点点红光已然褪去。留下的只有霸王乌江自刎的千古愁情。虽然不是帝王,但你气势却已然留下。太史公也为他犯了一个“错识”,不是帝王的项羽却和众多帝王平起平坐了。英雄也不是完人。阿克琉斯也有脚踝之一致命伤,那项羽便不能有一丝过错吗?
深谙帝王之术的刘邦,因人格上与项羽的对比而被众多年轻气盛的新星所唾弃,却又不入老谋深算之狐之眼,可谓毫无地位。可人家毕竟是布衣称帝第一人。一个从底层干起的人,终于登上了最高的位置。
暂不看他的手段,这一路奋斗史也足以让人动容。多少眼泪与辛酸,多少失意与痛苦,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楚人一炬,化为焦土。当阿房宫的黑烟弥漫开去,蜀道的黑烟也已然飘起,明明到手的财富,地位,地盘,美女便随着两股黑烟消逝于天空。毅然回首,两滴泪珠落下,眼中已显赤色,不甘,失意也如那大火,愈烧愈烈。也似乎奠定了今后的中华格局,大汉才是正统。
或许刘邦是一名合格的帝王,但又何尝不是英雄呢?奋斗至此,已足以配上英雄二字。
乱世出英雄。一位英雄足以定天下,而两位,三位则谱写了最为耀眼的历史。或许二虎不可据一山,终有一位要被抹去。但二位英雄所奉献的却是动人的。
英雄,永远不是完美的。他们也有阴暗、怯懦的一面,他们也会犯错误,也会失败,但最重
要的是,他们已经征服了我们,不是吗?
娜拉与子君/曹海月
“现在我要去学习。我一定要弄清,究竟是社会正确,还是我正确。”挪威的娜拉激动地说,“我的脑子从来没像今天晚上这么清醒,这么有把握。”中国的子君也曾大声呼喊:“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于是娜拉“砰”地关门走了,子君也义无反顾地离开家。
娜拉曾经的生活多么舒适,丈夫海尔茂亲昵地叫她“小鸟儿”、“小松鼠”,她也是为家付出一切,节省家用,找零活干,伪造父亲的签名向银行职员借钱……然而一封信打碎了美梦,唤醒了她。子君曾经是那么坚定沉静,脸上带着微笑的酒窝,与涓生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谈易卜生、雪莱、泰戈尔……她敢在胞叔、父亲前说自己的观点,目不斜视地骄傲地从讥笑、严威和冷眼中走过……然而,梦醒了的她又陷入了梦中。
娜拉醒了,她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泥娃娃,在父亲与海尔茂间任其摆布。那些“拼着命,牺牲一切去救你”的话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自己的责任是对自己的责任,而不是对丈夫和儿女的责任。在海尔茂眼中,自己没经验,没信仰。在男权社会下,“女人”二字只有“女”,没有“人”, 妇女不能得到家庭以及社会的尊重,如娜拉一般的人只能在家务繁琐中慢慢皓首。子君自与涓生同居后,也操起了家务,神气惨凄,面容灰黄,一双眼再没有先前好奇的光芒。子君先离家是一种争自由的无畏斗争,尔后又陷入家庭琐屑中,变得庸俗了。她大概还未摆脱旧思想的束缚,过早地放弃了斗争。“女主内,男主外”的思想,经济上的拮据,邻里的奚落,子君一人难以应对。子君堕落了,她有妇女解放的热情,却不知梦醒了该往哪走。在这无爱的人间,一人之力太过渺小,思潮的涌入,却又有封建的大山严严阻挡,渐渐埋没了曙光。子君只得终日汗流满面,毫无感触地大嚼粗茶淡饭,失掉了先前知道的,更失掉了勇气……
“不错,我不爱你了。”娜拉难受地说。“我老实说罢,因为,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涓生十分决心地说。娜拉与海尔茂的爱建立在海尔茂对娜拉的摆布,在他编造的甜言蜜语中,他忽视了娜拉的独立人格,如同爱玩偶一般爱着,决不可能为她牺牲名誉,而娜拉的爱是可以倾尽所有的爱,为海尔茂牺牲自己名誉。一旦娜拉觉醒,这不平等的爱必然瞬间瓦解。而子君与涓生的爱建立在最初的思想与信仰上,他们一同追寻自由,不嫌破旧,当两种不同的人生相交,经济困难,封建势力所迫,子君放弃斗争,再无与他并肩的思想深度时,涓生一介书生的软弱与自私便显露出,而子君的手足无措令这份爱也分崩离析。涓生表明决心后对子君说:“这于你倒好得多,因为你更可以毫无挂念地做事。”这一句是多么自私。子君那时已丧失了斗争的能力,脸色灰黄,死了似的。她把自己的一切依附于一个软弱的书生身上,书生无情地抽身离去,宣告爱的虚无。子君的世界就这样落下,跌碎,生命也渐渐陨落。在黑暗的封建中,个人的力量毕竟太渺小,当生命之爱无处安放,只能等待黑暗的吞噬。没有了涓生,子君走向灭亡。她的死于以“正经”出名的拔贡口中只是句“哈哈”,“总之是死了就是了。”
娜拉出走后会怎样?在真实无爱的人间,她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男女平等在社会中何其难得到?鲁迅说:“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
易卜生笔下的娜拉醒了,回到梦中已不易,只好往下走。倘若万千人醒来,陪她一同走,这条路或许不那么难。“群众———尤其是中国的,永远是戏剧的看客。”写下子君的鲁迅曾如此痛心疾首。
子君没走完的路,娜拉能走出一条新路吗?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条路必须有人走!只请放下看客心态,今日起程。